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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调查 | 塞罕坝年轮上的激情岁月|塞罕慧眼神探怎么加好友坝|苗圃|马戏团

​塞罕坝位于河北省最北部,地处内蒙古高原浑善达克沙地南缘。历史上,塞罕坝曾是一处水草丰沛、森林茂密、禽兽繁集的天然名苑。解放初期,塞罕坝原始森林早已荡然无存,变成了林木稀疏、人迹罕至的茫茫荒原。

上世纪50年代,从蒙古高原南下的沙尘暴无遮无掩,频袭北京,与北京直线距离只有180公里的浑善达克沙地海拔1400米左右,而北京海拔仅40米左右。有人形容,如果这个离北京最近的沙源堵不住,那就是站在屋顶上向院里扬沙。

55年前,塞罕坝是高原荒丘,风沙漫天,55年后,这里变林海茫茫,青山绿水。是怎样的一群人让塞罕坝从荒原变成百万亩林海?55年间,这片曾遭遇重创的自然环境经历了怎样的变迁呢?本周,新闻调查记者与您共赴塞罕坝。

造林:“马蹄坑会战”

种下了1000亩苗木,成活率不足百分之八。

“主要就是苗子不行”,李兴源和工友们发现,去外面调的苗子,一个因为苗子不适应长途运输,再一个准备工作不足,对环境的认识,对整个的气侯条件、土壤条件、风沙的认识都不足,在本地培育适合塞罕坝的苗木是关键。

塞罕坝建场时,聚集了承德农业专科学校、东北林学院、白城林业机械学校的127名大中专毕业生,与当地242名干部工人一起组成了369人的创业队伍,在当时,这是全国知识分子最集中的林场。在此之前,国内高寒、高海拔地区造林并无成功先例,他们面临的是一个史无前例的考验。

苗木是造林失败的重要因素,除此之外,是否还有其它因素影响着造林的成活率呢?

1964年的“马蹄坑会战”是塞罕坝百万亩林海的起源。会战前,任仲元被分配到塞罕坝机械林场工作,学机械出身的他开始往植树机上琢磨,“既然是机械造林,还有个机器参与其中呢,我说机器有没有毛病啊?”任仲元回忆,“从总厂领导一直到到下面的工人,成天的晚上开会,坐在大炕上研究这事。”

塞罕坝机械林场建场之初,配备了从苏联引进的十台植树机,是当时机械造林的主要工具。“谁也没想到机器有问题,因为是苏联进口的机器。开会的时候审投苗员,为什么投的苗有深有浅,为什么不好好投。但投苗员投的水平状态很好,他不可能斜着往苗架上搁,也不可能斜着往后面搁,他一定跟苗架是平行放的。”虽然有所怀疑,但任仲元并不敢把想法说出口,他需要亲身参与一次机械造林,在实践中证实自己的想法。

第二年春天,1964年4月,在塞罕坝这块叫做“马蹄坑”千里荒原上,一场造林大会战在寒冷的天气中开始了。这一次造林,用的是塞罕坝自己培育的苗木。“我们定了一个标准,行话叫什么,叫做矮胖子、大胡子、大脑袋。苗都是整整齐齐的,分级特别准确”, 李兴源回忆。

任仲元也参与了马蹄坑会战,他跟在植树机后面,给机器做人工的辅助工作。“有的苗不是压不实吗,给它踩一踩,苗不正的正一正,土不够的培培土,土太深的扒拉扒拉,一半机械造林,一半人工造林。”在这次会战中,任仲元的怀疑被确定,苏联来的植树机像外地苗木一样,也是“水土不服”。“塞罕坝是不平的地方,但机器的设计是平地的,这样的机器就不适应。在平地上走的时候,行走轮,开口器,震压轮,牵引点这四个点,挺平稳的,深浅也合适,震压也合适,苗也不歪,稍微有点坡的时候,它就表现出来了。”

三天会战,造林516亩落叶松,20天后,马蹄坑“活”了。此次造林成活率达到了90%。

此后,任仲元开始改造植树机,育苗的技术也逐步提高,塞罕坝开始了大范围造林的时代,由每年春季造林发展到春秋两季造林,多时每天造林超过2000亩,最多时一年造林达到8万亩。“我跑到高山上去看,一个拖拉机拉着三台机组,九组造林植树机。机械是大木梳,梳那个大地,梳过去,一会儿又梳过来……当时我特别感动,我说这不是给大地绣花吗,给大地梳头吗,给大地梳妆吗?”

育林:城里姑娘下乡掏粪

1964年,正在承德二中读高三的陈彦娴和六个姐妹在宿舍夜谈中聊起了她们的梦想。“我们都想到第一线去体验体验,而且当时也宣传,就像北大荒第一任的女拖拉机手梁军,她一个女同志能在北大荒那荒凉的地方开拖拉机,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呢,我们也想象着是开拖拉机,觉得非常得自豪的。”

陈彦娴曾听母亲说过,一个邻居在两年前调到了塞罕坝林场工作。“我们大家议论,咱去也找不着地方,我们家邻居刘云氏是机械林场的场长,咱们给他写一封信看看能不能成功吧。”一个月之后,陈彦娴等六个城市姑娘在路上颠簸了两天,来到了离家200多公里的塞罕坝。

“我们一开始还挺高兴的,坐大敞车上,又唱、又说、又笑,但是越往北场这边走越荒凉,都是土路,人很少,房子都特别破,坝上根本就没什么人。刚一到御道口那还看几个人,看着点小孩,我们在车上,因为我们从城里去穿的肯定比农村的孩子强点,然后都扎着小辫比较秀气,都寻思我们是马戏团来的,在车后面就追着跑,就说马戏团来了,马戏团来了”,陈彦娴回忆初到塞罕坝时的情景,当时正值8月下旬,但塞罕坝已经吹起了寒冷的风,林场生活条件艰苦,房屋不够住,工人们都是住在仓库、马架子、地窨子、窝棚、干打垒的泥草房里。

与期待的开拖拉机不同,陈彦娴和小姐妹们被分到了千层板林场的苗圃,她们在塞罕坝开始了从未想到过的艰苦生活。“还不到八月节呢,外面下着小雪刮着风,我们就在这样的一个地方选苗,还得用水盆把这苗根给泡上,这样这苗子才不能死,当时还有任务,一百棵一捆。整个手都是裂的口子,但是大家也顾不了这些,就是得抓紧时间把这些苗子选出来,然后再假植上,才算完成任务。”

冬天是漫天的白毛风,陈彦娴和姐妹们上山参加伐木,在零下三十度的天气里,流的汗水把棉袄湿透,再结成冰。第二年夏天,为了给苗圃积肥,陈彦娴更是学会了套牛车、掏大粪。“我们就把大粪用勺子掏到桶里头,再把桶拎到牛车上,再赶牛车到苗圃地。一天下来,身上都是粪汤子。”

陈彦娴至今还清晰地记得,当她和姐妹们第一次从林场回承德探亲的时候,站在解放车上的她们再次引起了围观。“我们像从威虎山下来的差不多,一个个脸都是黑的发光的,穿的又破又邋遢。”

就这样,陈彦娴在塞罕坝一待就是40多年,也就是在这40多年的时间里,塞罕坝在沙地荒原上造林96万亩,总计3.2亿余株,实现了为荒坡披绿的目标。

营林:人造林转轨生态林

孩子大了,林子也密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生态建设?

1973年,17岁的邓宝珠来到林场苗圃。他已经是第二代林场职工了,他说自己从老职工那里学来的并不仅仅是育苗技术。“苗就像孩子一样,得好好带着,不带着就完了。”

他带孩子却没有这么精心。当年离家虽然只有几十公里,却由于交通不便,一年只能见一两回面。“我家大儿子3岁,我那个老兄弟比他大个3、4岁,我回去了,我弟弟说大哥回来了,我儿子也说,大哥回来了。”

如今,老邓的大儿子邓云峰在林场做护林员。孩子大了,林子也密起来了。此时的塞罕坝在经历了大规模造林后,刚刚进入了以营林为主的发展阶段。“造林容易,护林难。”如何让树苗长成健康优质的森林,既有经济效益,更能够提升生态效益,是第二代塞罕坝人努力的方向。

1980年,邓宝珠参与了塞罕坝第一批森林的间伐。“选优,留优质树,咱们是下层树伐,把破的都砍掉,好的都留下。”从1968年造林,每亩333棵落叶松,49年时间内经过5次间伐之后,每亩保留树木20棵左右。在林业圈,间伐等森林养护管理的办法被统称为“抚育”。通过抚育之后,树木每年的直径生长,达到了之前的两三倍以上,通过科学合理的经营措施,不但能保证落叶松延长它的速生期,还能在林冠下培育好其它的林木资源。

但人工林的经营远远不止是间伐等抚育措施,由于塞罕坝主要树种就是落叶松和樟子松,单一的树种更容易形成病虫害,防虫就成了重中之重。防御中心主任国志峰至今对2002年的那次虫灾心有余悸。“全场落叶松成林大概60万亩左右,有松毛虫的是40多万亩。松毛虫最长的时候有一根烟那么长,它的曲直量非常大,你站在树下能听到松毛虫吃叶子的声音。”

林区日常的防虫法是人工喷烟,然而2002年的虫灾已经超出了人工防治的极限,林场最终采用了飞机防治。“今天飞上去了之后,你看那片还绿着呢,第二天再飞上去的时候,叶子就变黄了,吃的几乎可以说一个叶不剩。”

塞罕坝林场历史上共实施过六次飞机治虫,曾经是五六年一次。近年,由于提高测报技术,采用生物制剂防虫,已经十二年没有采用飞机防虫。在国志峰看来,这并不是长久之计,“长治久安的方法就只能靠生态平衡,人为干预你就要破坏生态,它通过自身来控制才是我们最终追求的目标。”

从单一树种到多树种的混交造林,不但可以抑制虫害,还可以总体提升森林质量。改良后的林地除了每亩保留的20株落叶松外,抚育期间再造了云杉、樟子松和天然灌木,目标是二十年后形成乔灌木错落有致的林层。这种将人工林逐步引向天然林的改培工程,让塞罕坝正在从传统造林向生态林业转轨。

守林:塞罕坝是我们的家

既要乘凉,也要互护住荫凉。

今天的塞罕坝人享受着前人栽树的阴凉,他们也必须为后人增加阴凉,更要守住阴凉。在防火指挥中心,我们看到了15个高清视频监测点的实时图像以及红外探测雷达系统。

在整个林场,共有180名护林员在重点防火区做地面寻护,9处高山瞭望塔24小时值守,随时通报火情,在各个林场分场还都配备了扑火队。28岁的孙京稳就是总场扑火队员。“从老一辈传下来之后,都是这个概念,当有火荧的时候,只要是我们塞罕坝的人,他就会拿着铁锨、扫帚、盆、锅碗,只要能盛水的东西,能灭火的都要上,这在塞罕坝几代人当中,已经根深蒂固了。”

记者:小时候你也有这样的体验吗?

孙京稳:小时候拿那种小铁锨,就不理解,只是感觉特好玩,但是等到现在我回来参加工作了,经历了这些事我才明白了,塞罕坝不希望有火,因为我们这么多林子,可能防护不好一把火就烧没了,塞罕坝没了我们家没了,那就啥都没了。

孙京稳是典型的塞罕坝林三代,20年前在他8岁的时候,爷爷去世,孙京稳说他不大记得爷爷的面容,但他还记得一段爷爷造林时的经历。“我爸说,我爷他们冬天的时候条件不是很好,吃雪水,我还试过一次,就把雪放在缸里面煮一下,看看什么样,因为我特别好奇。但确实不好喝,后来听好多人也说过,那会儿条件就那样,没有什么办法。”

孙京稳的爷爷孙兴有,塞罕坝机械林场建场时的369名创业职工之一,他们以及他们的后人营林造林112万亩,栽植苗木5亿株,按株距1米计算,可绕赤道12.5圈。